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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显然是一个现代版的“灰姑娘”的故事———一个异国的女子要在英伦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以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故事因为跨文化的背景,或者说因时下有些热门的“
流散文学”的背景而显得非同寻常。与古典版的灰姑娘最终获得圆满的结局不同,这是一个以浪漫为基调,以失败为底蕴的故事。正因为此,小说避免了通俗爱情的俗套,而去写出人物的命运经历与内心的伤痛。
忆摩在国内有一次失败的婚姻,她到英国留学不得不把儿子留在国内。在英国,这个来自中国的大学女教师算是失败彻底了。她不只是在餐馆洗盘子,被餐馆老板调戏,还干清洁工,做各种杂务,为的是积攒足够的钱,可以支付国内儿子的医药费。她只好放弃理想化的爱情,开始现实的选择———开始在英国男人中寻找婚姻。但事实上,她的所谓更为实际的选择依然没有摆脱浪漫的期望,这使得她对婚姻的寻找变成不断错位的情爱经历。她找的男人,要么是脚踩两只船的优柔之士(那个很有教养的大学讲师波尔),要么是自负而乏味的律师托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眼看就有一线希望,与有身份有钱财的英国绅士成婚,却与一个玩摇滚的吉他手混在一起,从这个音乐浪子那里,她倒是获得了爱情与肉体的双重满足,但结果却是葬送了自己在婚姻上作出的努力。最后儿子死了,她也留下一封不明不白的信:轻轻的我走了,在人们的视线内消失了。
这个凄楚的失败而浪漫的故事确实写出了东方女子在异国他乡的艰辛困苦,由此刻画出忆摩这个茫然却倔强,柔弱却任性的女性形象。都说中国女子已经完全信奉实用主义哲学,但忆摩的身上却始终包含着浪漫情调。她始终在寻找真挚的爱情,即使是采取现实的态度寻找婚姻时,也希望其中能包含更多的爱情品质。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本来是并不高的人生希冀,但对于一个离乡背井的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女子来说,就显得非常奢侈了。忆摩并不向生活屈服,决不低头。她的困境,与其说是文化身份造成的,不如说是性格在起决定作用。问题的关键也许就在于,这部小说不再是像以往的留学生文学那样,重点在反映文化身份给个人在国外的经历和选择造成的巨大障碍,却深入到人的性格和心理中去表现人的命运更多包含的个性特征。当然,如果说忆摩的人生经验与东方文化身份无关那显然不恰当,小说就这一点的表现也是相当丰富的。但她如此坚定地不能放弃关于真挚爱情的理想,无疑是要超越她的文化或民族身份的后果。这部小说终究成了一个无望的爱情故事,而不再是过去人们习惯指称的留学生文学。
现在正在时兴的一个概念———“流散文学”也许可以更深入地把握这部小说在艺术上的特点。从“流散”的角度看,这部小说不再包含着对“祖国”的拳拳之心。小说很深入地描写了英国社会的多个阶层的人,而且这些描写都很真切地介入到人物的内心、性格和行为方式中。“西方”不再是简单地与东方对立的“他者”,而是一个直接的生活场所。那些西方人也不是按照概念编织起来的道具,而是一些真实可信的人们,这得益于作者深厚的英国生活背景。“流散文学”在这一层次上,可以看出更贴近当地文化,也更靠近单纯的文学性。民族、国家之间的那些由来已久的潜在冲突已被淡化,小说更多着眼于人性的普遍经验,人物的性格心理,在人性深处接近真实。它既不是以特殊东方风情来诱惑西方的“高贵”看客,也不必用西方的“奇迹”来蛊惑国内的芸芸众生。它以平实而诚恳的笔法,努力去接近“流散”的真相,使得这部小说更具有文学性。
相比较当年《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所表达的那种自以为是的欣慰,这部小说表达的情绪无疑要灰暗得多。这与当今中国在国际化语境中的神奇形象看上去似乎相去千里。也许正是因为一个蓬勃旺盛的、世界市场的“新中国”形象的崛起,才使得“流散”群体自我认同的形象变得忧郁而迷茫。这也许是这部小说的意味深长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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