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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幸福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有一天拿这样一个问题去问朋友，朋友知我最近抓狂了一堆电影碟片，每天晚上看的两眼冒绿光，对着我的熊猫眼说我，别人的幸福不敢说，你的极度幸福一定是在看了一部好片子的时候，那时你会琢磨：这厮导演怎么会如此妙想的呢？
哈！不开玩笑地说，我生活平淡，无波无澜，真的找不到极度幸福过的体验，可是我却很难相信，人在极度幸福的时候会想到死。最近看的曾荣获法国电影恺撒奖的西班牙片子《女理发师的情人》，却是这样看似荒谬的结局，使我相信了人的多元性，多么怪诞的心理都有可能，而且，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种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跌落，除了目瞪口呆之外，竟然还萌生了一种残忍得令人羞惭的快意，这倒是自己没想到的。
少年安东尼奥12岁时在一次理发中，迷上了美艳的女理发师，及至当父亲问他长大以后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随口说出要娶一个女理发师，被失望的父亲一掌打过去，却并没有打掉他对女性温柔的手指在头发中轻柔抚摩的迷恋，可是那个悄悄走进他少年情怀的女理发师却在夏季的一天，莫名其妙地自杀了。
成年后，安东尼奥依旧被那个奇怪的念头所纠缠，经过多年寻找，终于在人到中年的时候，娶到了年轻貌美的女理发师马蒂尔，结束了老单身汉的生活。婚后，安东尼奥对妻子非常宠爱依恋，每天留连在妻子的小理发店里，津津有味地欣赏妻子给顾客理发，如痴如醉地看着妻子温柔的手在那些不同颜色的头发之间灵巧地翻动，情不自禁地给妻子当助手。在没有顾客的时候，安东尼奥就打开录音机，伴随着具有印度风情的音乐，给妻子跳舞，逗妻子开心。更多的时候，小小的理发店就像一个世外桃园，成了安东尼奥与妻子无比恩爱缠绵的二人世界。
童年的梦想终于成了现实，甚至现实比梦想到的更加美妙，可是看到这里，我担心起来，我似乎已经闻到了一种气息，一种从安东尼奥12岁时那场暗恋中蔓延出来的气息。果然，在如此幸福的时刻，导演残忍地让死神出场了。女理发师一面沉浸在与丈夫的疯狂爱恋之中，一面害怕这爱情来得如此奇异和猛烈，担心不能持久，终于在一次激情的做爱之后，冲进暴风雨中，投河而死。
为什么会这样？刚刚还对着屏幕傻笑不止的我，陶醉于安东尼奥给妻子跳着的那个古怪的印度舞，舞者那样目不转睛地直视你，舞姿中散发出一种勾人心魄的邪气。却突然，幸福的女主角就这样一个人跑出去死掉了，故事情节的跌宕令人瞠目结舌。
她为什么要死掉？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舍弃这样的幸福投入死神的怀抱？也许，幸福太完美就失去了真实的感觉，面对丈夫的痴情马蒂尔却在云雾中，她害怕失去这种幸福甚于对死亡的恐惧。也许，人在幸福的时候总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永远停止在这个美好的终点，为了维持爱情的极端状态情愿付出一切代价。也许，每一个爱着的人，都希望自己死在爱人的前面，不相信自己有勇气面对爱人先自己而去。也或许就是这样，只有死才能把爱凝固在飞升的颠峰，能使爱如此强烈和清晰地留在相爱双方的记忆中，就如同马蒂尔留给丈夫的遗书中说的：“我带着与你相拥的气息离开了，我这样离去，你会永远记着我。”
对相爱的人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被对方遗忘。看过太多的爱情，曾经爱的轰轰烈烈，曾经爱的海誓山盟，然而激情过后，生活归于平淡，曾经炽热的情感却在平庸的流逝中慢慢冷却，虽然每天依旧相对，可是眼睛里已经消失了对方，更有甚者，分道扬镳，只留下伤感的背影，或者由爱生恨，成了一对怨偶。
第一次看导演帕特里斯．勒孔特的片子，惊讶他驾御电影的魅力，把生命、爱情、死亡这些重大的主题放到一个看似平淡荒谬的故事中去表现，女主角美艳中的温柔，代表着男性对女性全部美德的潜在渴望，而男主角的带着邪气的痴情，则是女性心目中的男性最浪漫的意象，令观众在视觉的另类光鲜中达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境界。
我不知道这样的悲剧如何结尾，什么样的结尾才能把观众从凄美的女主角在滚滚波涛上的奋身一跳的悲哀中拉回来，可是导演的天才又一次令我惊呆。
还是那个小理发店，安东尼奥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就像第一次来这里等待马蒂尔给他理发时一样，只是已然没有了美丽温柔的女理发师，也许他仍然在这里等待出去买黄油未归来的妻子。这时，进来了一位顾客，安东尼奥问他“洗头吗”？安东尼奥帮他洗好了头，把他安排在理发椅上，打开录音机，一个人跳起了那段充满鬼气的舞蹈，当音乐嘎然而止时，安东尼奥对顾客说：发型师马上就回来。然后是剧终的字幕。
没有泪水，没有悲痛欲绝，铭心刻骨的爱恋，还有那些永远无法言表的难舍之情，一切都在那些古怪的舞姿中。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力量，将爱情置于一个永远无法攀越的颠峰，将爱情的璀璨固化成一种永不凋谢的姿态，在这样的境界里，生命、爱情、和死亡同样的瑰丽无比，死去的和还活着的，都将相溶于同一个永恒的幸福而温暖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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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4 23: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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