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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转帖][建议][原创]波罗的海相爱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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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7 10: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99.缘起
高中毕业后,高痕到哥本哈根大学念计算机。大三暑假高痕通过留学生会的介绍,找到了一家比学生公寓要便宜的住所,一幢位于哥市北部弗雷登斯堡的两层小楼。叩开青藤垂绕的门,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位中年的亚裔男子,体格壮实,皮肤黎黑,面容沧桑;他身后是一个穿着纯白色拖地长裙的亚裔女孩,有着清丽的面容,怯怯地打量着高痕,漆黑的双眸里流露出孩童似的天真。那天晚上,高痕在这座静谧的小楼里睡了个酣畅淋漓的觉,恨不得像蘑菇一样长在床上。醒来时已是次日的中午,他的房间在二楼,窗外是一个庭院,草地上种植着几株茂盛的西洋鹃,常青藤饱满的枝叶攀附在西洋鹃的枝杆上,沿着墙缘一路爬上来。他摘来一片叶子,捏成一团,丢下去,正打在庭院里打扫草坪的女孩头上。女孩抬起头,微眯着眼看他。高痕很酷地瞪大眼睛朝她笑,她也莞尔,双郏暗地渗出一抹绯红。这个家庭只有父女两人,女儿谙熟汉语,父亲却完全不懂。他们从不谈及家庭内部的事情,高痕自然也不便多问,他只知道那个女孩叫阮栎,父亲叫阮松印,一个常年漂泊在外的渔商。高痕曾偶然在阮栎的房间口看见里面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阮栎青涩地笑,一个青年女子左手搂着她,右手搭在阮松印的肩上。高痕想,这个青年女子应该就是阮栎的母亲吧,看上去像一个中国南方娟秀的女子。但那个女子并未出现过,所有家事都是阮栎一个人打理。阮栎没有念大学,也不去工作,甚至连门都不出,每天就是呆在家里操着这些琐事。有一次高痕好奇地问她:你准备这样一辈子呆在家里吗?她凝视着他,久久地,眼眶里竟汪出两泓泪水。高痕慌了神:你别哭啊,我没有恶意的。她撇开他,步履沉缓地走到庭院里。高痕依在门缘,看着静默地陷在藤椅里的她。西洋鹃酒红色的花朵映红了她凝脂般的面颊,几片花瓣落到她曳地长裙边。高痕愈发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刹那芳华,却从容得看者时光流逝,脸上无悲无喜,只剩下沦陷似的释然和寂寞的美。
2000.谜底
初春,阮松印赴大马做一趟鳕鱼生意,家里只剩下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孩子。高痕决定继续读硕士,每天都学到深夜。阮栎有时会端上一块榛子蛋糕,有时会是一壶热咖啡,高痕心里溢满了感激,却只是傻傻地看着她笑,然后毫不客气的一口吃掉。一个深夜,暴雨猝不及防地降临到这座城市。高痕正欲入睡,楼下突然传出一阵叫声。他跑下楼,看见阮栎头发散乱,裹着被子。看着庭院里摇摆起伏的西洋鹃,凄厉地尖叫。她转过头,双眼里噙满泪水,无助而期盼地注视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跑出去将西洋鹃枝杆和木架牢牢地绑在一起。跑回房间时,他全身都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他泡完热浴出来,阮栎立刻递给他一杯咖啡。她的头发重新梳理整齐,神志也恢复了平静,但是脸上的泪痕却隐约可见。谢谢!没事儿,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可把我给吓坏了。阮栎犹豫片刻,突然说:那些西洋鹃是我妈妈在世的时候亲手种植的。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子夜,阮栎第一次邀请高痕走进自己的房间。高痕看到很多旧照片,也终于知晓这个家庭里的故事。阮栎的父亲是越南的渔商,经常奔波于东南亚和北欧之间,三十岁时娶了一个中国女子为妻。无论是外形,还是文化传统,阮栎更多地禀承了母亲。只是在阮栎十八岁那年,她母亲不幸因车祸而去世了。阮栎谈到这些时,禁不住有些哽咽。高痕的手悬到半空,终于落到她的发迹:别伤心,你有一个疼你的父亲,还有一个关心你的……我。第二天,高痕理所当然地感冒了,阮栎在厨房为他褒烫。睡到迷迷糊糊的他听见她上楼时滑倒的声音,连忙跑出去扶起她,然后去捡碎瓷片,无意间,他看见了她隐藏在曳地羊绒长裙摆后的左踝放着金属光芒,他一下子惊呆了。阮栎的脸则在瞬间变得煞白。
2001.琥珀
夏天到了,高痕顺利地申请到研究生奖金。他终于说服阮栎,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家门。不一会她就走不动了,他干脆背起她往海边走,她在他背上吃一盒冰激凌。她的长发拂在他的脸上,传来阵阵微痒,一起传来的还有她发间的清香,他不禁哼起Fook Gaiden 的《Lemon tree》。跑调跑得旁逸斜出的他突然怪叫起来—阮栎调皮地将一勺冰激凌放进了他的颈项间。他恶作剧般地狂奔,她咯咯的笑声飘散在八月的阳光和路人讶异的眼光里。他们坐在海岸的礁石上,呼吸着搀夹着海腥味和泥土湿润芳香的空气。高痕用眼角偷看着阮栎的册影,阳光流淌在她身上,镀出一层柠檬色的光晕,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美。这时阮栎向他招手:走,我们去新港码头。他们走进了一家乳白色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这是一家琥珀屋,琥珀是史前松脂的化石,经历了世间千百年的变化才得以形成,两人的目光被这些琥珀美仑美奂的光泽辉映的扑朔迷离。在一个角落里,阮栎看中了一对琥珀,橙黄色的晶体,里面个尘封着一只小小的蝴蝶,虽然年代久远,但翅羽上的纹络还依稀可见。琥珀屋的主人是一个台湾女子,她用流利的汉语向他们介绍这对琥珀的身世,它们是被渔夫从波罗的海中打捞上来的,原来是一块的,后来因为悠长的历史和转手时的不慎,最终断裂成两片。 “多少钱?”高痕问。 “八千法郎。” 高痕倒吸了一口凉气。差不多八千多人民币啊……
2002.暮色
半年之后。对不起,另一块已被一位小姐买走了。台湾女老板遗憾地对高痕摊开手,我问她为什么不买一对,她只是笑着对我说,她在等一个人来买,而且她相信他一定会来买的。高痕紧紧地握着那块用编了半年程序才换来的琥珀,掌心感触到它湿润的外壳,仿佛感触着梦中曾经抚摩过的面颊。回到寓所时,阮栎正在庭院里给西洋鹃剪枝,高痕走上前,阮栎同初次见面时一样,歪着小脑袋,孩童似地看着他。他牵起她的手和自己的贴在一起。一块琥珀默契地转移到她的掌心,他幽幽地说,现在这对蝴蝶终于可以团聚了。她无语地凝视着他,她双眸粼粼,仿佛暗夜中璀璨的星星,淡淡的花香,恍若柔波,流淌在暮色里,无声地淹没了他们。良久,她采来一朵怒放的西洋鹃,羞涩地放进了他的衬衫口袋里。
2003.中箭
他们躲避着阮松印的视线,小心翼翼呵护着这份薄若蝉翼的爱情,生活变得丰富而纯粹。有一天,阮松印用一个渔商特有的直接和坦率,问高痕:Will you marry my daughter in the futher?。高痕用力点头,阮松印欣慰地笑了。这一年丘比特的箭似乎全部射向这个依偎在斯堪第纳为亚半岛旁的国度。这几天丹麦的媒体纷纷报道一条新闻:丹麦王室已经同意要求澳大利亚平民女孩玛丽在今年的圣诞节期间赴丹麦与王储腓烈特共度圣诞。因为玛丽的卑微出生,这场恋情曾在往事内部引发轩然大波,但就是这位行事低调的灰姑娘却成功地栓住了腓烈特的心。往事也只得委曲求全……在如蝗而至的飞矢中,至少有两人同时中箭:丹麦王储腓烈特和高痕。高痕在一份写给家里的E-mail中激动地说:爸妈,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很好,可爱温柔,但是我担心你们无法接受她,她在十八岁那年的车祸中,失去了母亲和一条腿…… 高痕的父母是开明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回信:你长大了,我们相信你的选择。
2004.错过
高痕每天在图书馆整理毕业论文。一天他回到寓所时,诧异地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客厅留着一张纸条:父亲在印泥谈生意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下落不明,我必须马上赶去痕,等我回来。将来如果你愿意留在丹麦,我就留下来;要是你愿意带我去遥远的中国,我也愿意跟你走。高痕忐忑地度过了学生生涯的最后时光。阮栎走后便失去了联系,他每天都陷在对他们父女两人的担忧之中,他的学生签证也已经过期,移民局随时都有可能传唤他。六月底的一个倦慵的午后,有警察上门巡视,高痕捕捉到了他目光最深处的警觉。高痕想或许他可以先回国找份工作,再回来接阮栎。飞机上,高痕取出阮栎放在他胸前口袋里的西洋鹃。花瓣已有些褪色,岁月的萎黄悄然渗入花脉,香气仍淡然地迷漫着。他轻轻嗅了嗅,将他和阮栎留给自己的纸条一起用手帕小心包好。高痕顺利地在厦门一家软件公司找到了工作,安顿好一切后,他立刻申请了8月份去丹麦旅游签证。回到哥本哈哥根后,他迅速赶到阮家公寓,却惊讶地发现公寓的锁已经换了。他拼命地敲门却敲出一位陌生的白发老妪。高痕苦笑着对她摆手,示意没有必要开门了。他靠在寓所的围墙外,坐了一夜。当你所爱的人离开了那座城,你会发现已失去任何意义。第二天,高痕把四年的生活装进囊里,再次回国了。只是这次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飞机从波罗的海上空缓缓滑过,高痕看着窗外浩淼的蔚蓝的海面,泪水几乎要喷涌而出。他手紧紧 纂着那包手帕,心潮暗涌:你说过,将来如果我愿意留在丹麦,你也留下来;如果我愿意带你去遥远的中国,你也会和跟着我走。可是,为何最后了无痕迹的竟然是你……
2004.流年
高痕回国后,根本无法潜心于工作。所有一起看过的书,所有一起唱过的歌,所有与阮栎有关的物品,都轻而易举地转变为一只无形而残酷的手,一次又一次地触痛他的伤口。最困难的日子终于像蜗牛一样慢慢爬了过去。他结识了公司里一个善解人意如樱花一样芬芳的女孩往昔带给他的隐痛渐渐褪去,而那个人也淡忘于音讯黯然之中了。 10月9日清晨,同往常一样,高痕慌乱地刷牙,一边听CCTV的早间新闻。突然,他盯住镜子里满嘴跑摸的自己,正在动作的手顿住了。到公司后他立刻打开电脑。他刚才没有听错,网页标题如此的醒目:丹麦上演现代童话,王储情订澳大利亚姑娘。8号,丹麦女王正式宣布,丹麦王储腓烈特即将迎娶澳大利亚姑娘玛丽。在记者招待会上,陶醉在喜悦中的玛丽向人们展示了她的订婚戒指。往事像子弹一样击中高痕。他没想到那个女孩一直潜伏在自己的血液里,一起潜伏着的还有一场难解的劫。在那场葱茏岁月里的青涩爱情,挟裹着隐隐的伤,像一滴墨,沉缓而怅然地在他脑海中班驳开来。良久他才缓过神来,他把这则正在全球所有痴男怨女中流传开来的爱情传奇打印了一份,并给丹麦那幢寓所,写了一份信,烦请房东如果有可能,转交给原来的房主人。 2004.缘灭一月中旬,高痕收到了一份寄自越南的信,虽是寥寥数语,却字字触目:警方终于在印尼一家林间医院找到了父亲,他虽被抢救过来,但是身体完全垮了。将父亲送到越南,我马上赶回丹麦,却已是人去楼空。我以为你永远离开了,一个人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新港码头,假肢把我的腿磨出了血痕。我坐在海边,看着橘红色的夕阳像一滴泪水缓缓垂落,最终和海平面交融。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们就这样错过了。我把那对琥珀抛进了大海。它们永远沉睡在波罗的海深处。将房子变卖后,我回了越南。现在家庭生意主要是我丈夫打理,他曾是父亲的手下,天性朴实,对父亲忠心耿耿,对我也很好。在龙湾畔地他有一间不错的房子。我想我会给他生几个小孩,过着平淡的生活。他是聋哑人,但他可以读懂我的唇语。年底我们回丹麦处理父亲遗留下来的一笔生意时,我独自回到那幢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的房子。西洋鹃还在,常青藤也还在,而你已经不在了。新房东看见我,转交给我你的信。我并不悲伤,也不遗憾。只是午夜梦回时,我会想,或许我就是一只被禁锢在琥珀里的蝴蝶,一起被禁锢的还有我脆弱的初恋。我被牢牢地包裹在这些树脂里,无力挣扎,外面的世界在我的眼里始终是模糊的,我甚至无法触摸到我爱过的男孩的翅膀。其实距离很近,我隐约都可以看到他笑容的眼神,然而我终于知道,隔在我们之间的不止是树脂,还有无法逾越的千百万年的漫漫年华。读信的时候高痕坐在海边阳光温煦,啤酒微凉,女友在欢快地在海潮涌动的沙滩上跳跃奔跑。 “如果我愿意留在丹麦,你也留下来;度过你要回遥远的中国,我也跟你走……”高痕将残红已褪的西洋鹃和那张纸条放进空酒瓶里,用木塞封好,然后用力抛向大海,海浪像温柔的舌头,一下一下就把他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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