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以后，天的颜色好象都变得比以前蓝了。宿舍的窗外是长满银杏树的街道，早上会有好多金色的叶子落在阳台上。那时候，我十八岁，是一个喜欢银杏树、喜欢蓝裙子、经常会在阳台上看小说的女孩。
因为我决意要做一个散淡的人。所以过着无所事事的读书生涯，心里时常充满莫名的忧伤。
因为心里的忧伤，我便喜欢上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注意到他，只是有一段时间，我总会遇见他，看到他不经意地从我身边走过，或者在同一个场合出现，我都会很紧张。
坐在图书馆的阅览室，笔直看着运河，又是他！那么一双闪亮的眼睛，不怀好意却又是那么英俊。我知道男孩子不应该靠一副脸容取胜，但我实在是被他的容颜征服了。那眼睛，可以看穿一个人，一眨不眨，黑眼珠的颜色深浓，白眼珠却是残酷，睫毛更有一种羞涩的意思，他太奇怪了。我喜欢他！
那天傍晚我坐在阳台上，忽然发现他从下面经过，他穿黑色的T恤，戴一顶鸭舌帽，帽子反戴着，用鸭舌头遮着后脑少。他手里抱着一个球，悠闲地走向远处的篮球场。我的蓝裙子被风拂动，我的心惆然地融化了。
我便跑去篮球场，远远地看着他与别人打球。他们都是男生，有几个人注意到我了，便互相转告，大家都看我，他也几次回过身来，但是他没有表情。他们并没有起哄，只认真地打球，我忽然觉得自己又土又傻，便走了，我决定忘记他，但是转眼机缘又来了，开运动会时，我又看见穿黑色T恤的他，他反戴着的帽子，淡漠的神情。那一天，我和好朋友一起走，我告诉好朋友那个男生我喜欢。她看了看他，对我说：“看起来不像好人吧。”我说：“对。”我们尾随他到了他们班的位置，我这下看清楚，他是管理系的，比我高一级。
从此我对管理系的人印象特别好，看见他们便微笑，真是爱屋及乌，而且也时常修习自己的言行举止，立志做到不论何时遇见他，都要让他看到一个完美的我。我还设想很多与他相遇的方式，比如我抱着书从教室里出来，他一下子撞到我；或者某天穿一件美丽的裙子，他注意到我；或者，我被车撞倒，他正巧经过……
真正的相遇很简单。那天我在图书馆又看到他，我们俩，只隔着一张长木桌，我便写了字条，而且也没有任何修辞，只是写上我的名字，说想和他交往。我不敢看他，把头低得贴在书上，然后，当我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走了，当时我真是好后悔，被拒绝的滋味是有一刻甚至想自杀，我便伏在桌上，想哭又哭不出来。到很晚，我才走，整个人像被雨淋湿了，无比的颓丧，然而，当我走到图书馆大门口时，我看见他正坐在台阶上，他转过身，看到我，笑了，说：“笨蛋！”我惊喜得差点跳起来，然后他就牵起我的手，把我送到宿舍门口，然后他向我要我的图书证，把里面的一寸照片撕下来，放在自己口袋里，就走了。
我们再约会，我特意穿上为了见他才买的新裙子，我想他一定也感觉到我这么隆重的出场是为了什么。他笑了笑，我们走到很远的地方，回来时他把我提过的东西，比如侦探小说，他的照片，张楚的歌，全都拿给我。
紧接着我们系去外地考察，我便日日思念他。来到陌生的城市，看到好的东西都想买给他，觉得每一首情歌都是在描述我们。买了好吃的无花果，这种外表丑陋却无比甜蜜的小果实，有许多细小的籽粒，我回来时，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就吃无花果，吃得两个人又快乐又难受，这便是初恋的滋味罢。回来的路上，走过一棵大櫆树下，我们互望对方，他的眼神看起来又不怀好意，但是我忽然笑起来，想到两个人满嘴无花果的籽粒，怎么能够接吻呢，便转过头去。
我问他：欧阳鋅\，你爱我吗？他说：不知道，不清楚。他只是把眼睛看向了我，笑了笑。
后来忽然有一天，他找到我对我说，他原来的女朋友回来了，他得和她在一起。
当时我站在他的面前，并没有像电影里的女孩子那样优雅地给他一个巴掌，我气得抓起地上的石头掷他。他胸口中招，但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走了，倒是我哭哭啼啼地受了很多伤。
我又恢复到散淡的读书生涯里去。他再没有让我见到他，是啊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呢，像他这样的人，我是应该有预感的，他怎么可能一生只有一个女孩？而我需要的是温厚持久的爱情，与他能给我的恰恰相反。那天下午我坐在阳台上看书，忽然流下泪来，时间过得很快，他毕业了。
正是毕业生离校的日子，宿舍里很乱，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吃东西，有些人去上自习，就在那个晚上，他忽然出现，那晚我们寝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他推门便进来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把我拎了出去。
我们走到电影院的那棵树下，他一把将我推倒在树干上，然后说：“榛生，我想亲你。”我没有挣扎，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问他一句：“欧阳鋅\，你爱我吗？”那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不争气地爱着他。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近在咫尺，却忽然远去。他放开了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对我说了一句：“笨蛋。”
这一次之后我想我是死了心，我忽然会聪明地分析起我和他的关系了……我只不过是他寂寞时候的一个玩具，他对我只不过是戏弄戏弄。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又一批新生来报到了，系里开学大会那天，在很多人的名字里，我忽然看到欧阳权三个字，当点到他，他站起来，我惊呆了。
当然不是欧阳鋅\的复制。小权是小权，是欧阳鋅\\的一个远方亲戚，一个活泼的爱说话的孩子，他告诉我欧阳鋅\现在很幸福。我便这样通过小权打听到欧阳鋅\\的情况，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再后来出差的时候，就去了他的家乡。按照小权给我的地址，来到欧阳鋅\的单位。他看到我，冲我笑了笑，他从办公室出来，阳光洒了一肩，我们只是无话可说，他最后带我到他家里吃饭。
吃完饭，我该走了，可是，多年我想得到的一句话一个吻，却始终没有得到。
有时候我很执拗，我让欧阳鋅\送我。走在路上，我问他，欧阳鋅\\，你到底爱不爱我？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已经决定了！我根本不爱你。
我们就这样很冷淡地分别了。
人们说，大多数人的初恋都是失败的，我也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又怎么会幸免呢。
一个春天的下午，学校大扫除，我经过一个教室的时候，一年级的同学忽然大声叫我，他们把我拉到一张旧书桌前，放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已经被蛀虫咬得酥散了，可是，那上刻的字却依然清晰，我看到了我的名字，和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榛生，但愿你永远也别看到，如果你看到了，我就不会很安心地过完下半生了。我爱你。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只是恨我自己做错了事，它带来的惩罚就是让我永远不能去吻我真正爱的人，也不能与他生活在一起。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唇印，印在另一张圆珠笔画的唇印上。
同学们鼓起掌来，我在他们的善意里也笑了，“这是谁的恶作剧呀。”我说。
但是转身却流下了眼泪。
呵呵~ 平凡 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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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20 20: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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