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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水妖带来的
三月里,这个雨蒙蒙的春天里,一只美丽的水妖从雨水汇成的河流中探出头来。她对我甜蜜的笑,黑色而濡湿的头发海藻般散落在她肩上,于是我被迷惑了。
三月里,这个雨蒙蒙的春天里,一只美丽的水妖从雨水汇成的河流中探出头来,她用蜜糖一样的嗓子对我歌唱,那声音有令人迷惑不解的力量,于是我不可抗拒了。
她告诉我“它是没有止境。它是极端幸福的生活,只有一件事同它相似,那就是你一个人坐着飞机飞到天上,越飞越高,只有无限的空间包围着你,你沉醉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里,你是那样快乐,使你对世界上任何权力和荣誉都视若敝履。”
我记得一个美国男人这样说过的而且惊异于一只水妖知道关于天空的事。
她冲我俏皮地眨眼睛,于是我被催眠了,于是我开始固执地寻找着这样的精神生活。
一年前,同样的春季,同样潮湿的空气,同样百无聊赖的生活,我每天每天地盯着灰蒙蒙的天,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开着的窗子可以看到唯一一小片天,象一只缺氧的金鱼心中充满恐惧。恐惧时间会一如既往,周而复始。恐惧适应黑暗的眼睛将无法接受明媚的光线。于是我开始高频率使用郁闷这个词,象无处不在的某电脑学校的广告。
于是水妖出现了,她教我踏碎所有郁闷,踏碎汪峰哀伤孤独的问题,坚信自己会摒弃哀伤寻找到幸福。
她迷人的唱,在每个夜晚,在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在我摊开书本的时刻。
象夜莺,象天鹅,象布谷,象教学的唱诗班,象莫文蔚的嗓子。
灯光柔和地从天花板上洒下来,宽大古朴的桌子,载重汽车呼啸而过,克制轻缓的脚步声,最拐角,夜风带着清新的气息从忘关了的窗户里钻进来,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穿梭。
舞台、灯光、演员、气氛。
水妖开始歌唱,歌唱人的悲伤、痛苦、快乐、惊喜、严肃。
她告诉我不要刻意的去寻找庄严深刻的含义,她睁着黑而且深不可测的眼睛对我说:“人哪,你只需用心的去倾听。”
于是我从那些歌里嗅到桔子般四溢的清香,那清香包围我,使我比前的我更明白终有一天我会在不经意的瞬间理解此时此刻歌里包含而我不经意的东西,它们会象呼啸而过的子弹,穿透我的心脏,留下永久的疤痕,我知道那种突如其来的疤痕是痛楚而甜蜜的。一种我过去认为现在所不会拥有的感觉。
我知道,水妖知道我知道。
那只美丽的精灵微笑了,唇角有玫瑰在清晨新鲜的开放,然后,她突然消失了。她咯咯地笑。象所有爱捉迷藏的小女孩子,那声音里充满了憨态、调皮、娇羞。
我在整齐而静默的书架间走过,绕过一个又一个入迷地站在书架边的人们,他们、她们也一定听见那曼妙的声音,他们象我一样,指尖划过一本本书的封皮,停下,打开那本热得足以灼热冰凉的心脏的。
我的水妖,我亲爱的水妖,我纯洁的水妖。
那么一瞬间,我的水妖声间突然那么绝望,她绝望地冲我喊,以一个叫马路的男人的名义象她常玩的把戏。“忘掉她,忘掉爱情,象犀牛忘掉草原,象水鸟忘掉湖泊,象地狱里人忘掉天堂,象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经健步如飞,象落叶忘掉风,象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惟一事情,但我决定不忘掉她。
我听到她的声音哽咽了,最终停下来。她被绝望的灵魂过滤掉一切杂质一无所有的绝望冲击了,她那些单纯的关于如何抵抗细流汇成的洪水的知识也不能抵抗的巨大力量。
比水晶还要透明的嗓音被因为一无所有而异常珍贵的爱情打断,又细微起来,再轻灵起来。
她在我耳边低诉她的感动。
“偿还雨带走的力量。”
水妖,多变的水妖,善感的水妖,孩子气的水妖。
当我怎么也用心去倾听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我就会抬起头,对着女孩子头上的小花头饰发呆,那浅绿可爱的小东西在灯光下反射细碎的银光。那是她银色的礼服裙,在她偶尔唱累的时刻,都会栖息在那儿,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我知道那女孩子也明白水妖的存在,每次她都会冲我微笑,眼睛弯弯,笑意不断地从里面溢出来,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喜欢这种感觉,象冬日喝完一杯咖啡,杯底依然有悠然甜蜜的香气升上来,一样让我感觉幸福是绵长的。可以延续的。
三月里,水妖从水中探出她的头,于是我迷惑了。
三月里,水妖从水中探出她的头,于是我不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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