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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茂密的原始森林,我的家就在这里,我是一只黑色的蜘蛛,所以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黑,我喜欢这个名字。
以一只蜘蛛的角度来说,我很丑,样子黑黑的。小的时候我曾因为自己的几只长腿而深深苦恼过,并向妈妈抱怨说每天穿鞋子都要浪费很多时间,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呀。妈妈对我说你根本不必自卑,你看蜈蚣的腿比你多多了。她这么一说我想也是,万物的存在总是有它的道理吧。
妈妈真伟大,她从未期望过我将来的路该怎样走,她只是告诉我要乐观,要热爱生活,因为她说希望总在下一个转角,对此我深信不已。
每天清晨,我都会辛苦地织一张网,然后用整天的时间去修补它,我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听说人类社会现在搞网络的也挺吃香,曾经有一段日子人们疯狂地向网络里投资,人们管这种行为叫“烧钱”。
对此我很疑惑:好好的钱干吗要烧了呢?森林里打雷下雨的时候也曾烧起过一些东西,好多树都变成了灰烬,烧过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看来以一只蜘蛛的头脑看人类世界的确很复杂。
关于人类的事我是听森林里一些朋友说的,他们大多有翅膀,可以飞出森林到外面的世界去,人类一般管这样的行为叫留学。蝙蝠留学回来说在外面蝙蝠是很受欢迎的哩,电影《蝙蝠侠》已经拍了很多集呢,人们都说蝙蝠侠是英雄,蝙蝠说着一付眉飞色舞的样子,哼,他有什么了不起,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对于他这种沾沾自喜的行为我非常鄙视;还有苍蝇,他说人类专门为他拍了个电影——《苍蝇》,因为这个他回到森林就趾高气扬起来,这个小时候吃便便长大的家伙,哪天他碰到我的网上我就给他好看!
听大雁阿姨说人类电影也有描写蜘蛛的,叫《蜘蛛侠》,不过那是一个人被蜘蛛咬了所以具有了某种特异功能,对于她的说法我非常怀疑,我可是一只善良的蜘蛛,我们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咬人的。我想这一定是人类瞎编的,他们就是爱幻想,听说有人写了一本书叫《蝴蝶的尖叫》,在我们森林里蝴蝶可是从来不大声尖叫的,我的邻居小柔就是一只温柔的蝴蝶呢。
小柔小的时候胖乎乎的,可好玩了。不过蝶大十八变,长大的她生出了一对美丽的翅膀,我想这和她从小到大一直吃素有关,不象我,总是在吃肉。有时我想自己这么丑一定是报应,因果循环,万物轮回,我吃肉多了老天就给了我这付丑陋的模样,不过我不在乎。
每天清晨,小柔会从我面前翩翩飞过,她在阳光下展动着双翼,盘旋于花丛之中,偶尔还会哼着一首歌,她唱歌可真好听。每当我看到这美丽的景象我的心都会莫名地加速跳动,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其实森林里喜欢小柔的有很多,但小柔并不喜欢他们:她说蜻蜓太瘦,眼睛里还有那么多的复眼,跟书呆子似的;她认为蚊子嘴尖牙利,长相一看就非常刻薄;她对苍蝇更看不上了,说他不讲卫生身上总是臭乎乎的,我很欣赏她这种爱憎分明的性格。
小柔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的,她说有一天她要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对此我非常遗憾,因为我是一只平凡的蜘蛛,我只会织网,我没有翅膀,所以我无法飞出这广袤的森林带她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但这并不妨碍我去爱她,爱她并不一定要她知道,能远远地看到她就足够了。
小柔是骄傲的,她有骄傲的资本:她长着一双宽大镶有花纹的翅,纤细的腰,就连触角都生得非常精致。我知道马蜂老黄对小柔觊觎已久,只是因为小柔的家就在我家附近,所以他不敢轻易来犯。偶尔他会趁着小柔外出时上前纠缠一下,每次小柔都立刻飞回家,因为在她看来,有我织的网保护,在森林里她是安全的。有时我觉得这是我的宿命,也许我的命运就是为了保护小柔吧,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有一天,小柔从森林的边缘带回一只蝴蝶,他是从外面的世界飞来的,在森林里迷了路,是小柔救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家。这只叫飞扬的蝴蝶出现以后,我知道小柔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飞扬经常给小柔讲述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小柔总是静静地听着,那一刻我看到她温柔如水。当小柔与飞扬并肩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我的心忽然有种很痛的感觉。小柔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展示她的妩媚与美丽,她不该在这个森林里终老一生,任她的美丽被岁月一点一点淡去。
小柔来向我告别的时候,我很平淡地对她说:去吧,小柔,到外面去看一看,如果觉得好,就留在那里,如果有一天累了,就回来。
小柔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她其实我很爱她,有些话还是把它放在心里吧。
那天清晨,我看着小柔和飞扬渐渐远去,小柔终于远离了我的视线,再也看不到了。我一边织着网,一边哼着一首歌,那是小柔最爱的歌,今天我才发现那旋律听起来有点忧郁。
那天我织成了一张新的网,那是我向一只从外面世界来森林度假的蜘蛛朋友学习的一种新的织网方法,这样的网在森林里从未出现过:一张崭新而结实的网,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呕心沥血织出的文字:good-bye my love。
听教我织网的老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再见,我的爱人。
我把这张网织在里小柔的窗前,因为她不会再回来,我把这张网和这段文字作为她离去的纪念。
太阳好大,有点刺眼。
远方传来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知道那是马蜂振动翅膀的声音。我看见小柔和飞扬慌张地飞了回来,后面是一群杀气腾腾的马蜂在追赶。原来马蜂老黄听说小柔要和飞扬到外面的世界去,就纠集了他的兄弟们来阻拦。小柔和飞扬躲进了小柔的屋子,我迅速爬上刚刚织好的那张网上。
老黄显然是红了眼,他的刺张扬着,雪亮,闪着寒光。他的翅膀急剧地振动着,似乎在表达他的愤怒。我知道他是爱小柔的,但他的爱很狭隘,爱到了极致也就成了恨,我能看得出来。
马蜂们亮着明晃晃的刺,但我不怕,我不能让他们伤害小柔。
老黄猛地向前一冲,他的兄弟们也蜂拥而上,急速地掠过老黄向我飞来,一只又一只马蜂粘在了我的网上,我轻蔑地看着他们。老黄终于冲到面前,他的刺扎了过来,我没有躲闪。刺深深地进入我的身体,冰冷的,有一点疼。
同时,他的翅膀也因用力过猛粘到了网上,他奋力挣脱着,他的兄弟们也在挣扎着。我的网,我为小柔织的网已经开始支离破碎,我知道我今生再也织不出一张这样的网了。我把嘴伸向了仍在挣扎的老黄,我的牙划过了他的喉咙,慢慢地,他不动了。他的刺仍在我的身体中,但他已失去了生命。
我冷冷地看着其他的马蜂兄弟,他们被我的样子吓坏了,从网上挣脱出来然后一窝蜂地溃逃了。
小柔和飞扬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了一点笑容,说:去吧,小柔,去外面的世界,去寻找你的快乐。
小柔在我眼中渐渐模糊,我知道死亡已离我越来越近。
寒冷一点一点侵蚀我的身体,我看见小柔流下了一滴泪水,那泪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小柔哭,小柔哭的时候也是那么美丽。
恍惚中我慢慢飘出了身体。在空中,我俯视着网上的老黄和我自己的尸体,感觉有点滑稽。小柔仍在哭,是因为她看到了我为她织的那张网了么?
我忽然感觉到了翅膀的存在,在空中我肆意地飞舞着,我终于体会到了飞翔的快乐。我越飞越高,我看到小柔和飞扬终于到了外面的世界,那里是小柔向往的地方,那是她快乐的天堂。她是快乐的,我就是幸福的,我希望她能把我遗忘。
在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一个慈祥的老人端来一碗汤,对我说:孩子,喝了它吧,来生你就会忘了今生的事。原来孟婆汤不是人们传说的,确有其事,那么我面前的就是奈何桥了,过了这座桥,就是来生了吧。
真的会有轮回么?如果有,来生我会变做一只蝴蝶吗?很难吧。
我没有喝下孟婆汤,而是向奈何桥下的深渊跳去。
爱她,只要今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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